麻雀丢羽毛

很久以后,说想念

【思燃】《昼极》(下)


军械专家✘狙击手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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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路上又遇见两个巡逻的兵,张思睿还是拉着郝燃躲在厚厚的草丛下面。


郝燃心里积着前些天广场上同伴被害的火,心想不就两个人,上去一刀了结算了,何必躲躲藏藏耽误时间呢。


张思睿看着身边嘟嘟囔囔的郝燃,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的,捏了捏他的脸颊,压低声音:“别冲动,他们最近很警觉,不能再出事了。”


郝燃只好乖乖点头,小腿的伤因为被周围融下来的雪水浸湿而愈发疼痛。


“哥,好久没动静了,应该可以了吧”郝燃说着就要站起来。


“等……”


“呃——”


郝燃伤口渗出的血早已被敌人发现,早在一旁守株待兔的二人用枪托砸向郝燃的后脑勺,而郝燃因为被张思睿一扯而没被枪托的全部重力砸到。


张思睿拔出腰间的匕首刺去,他没想到两人不开枪而是选择近身肉搏。


郝燃想去帮忙,却因为刚才的一番动作起不了身。


匕首划破了一个士兵的脸,而另一个被张思睿一记手刀放倒在地。可剩下那个着实不好对付。


“郝燃,别管枪,走”


“不行,我……”


那人趁着张思睿后退的间隙朝郝燃而去。


“他妈的”张思睿低声骂了一句。


这士兵不像另一个,是个有经验的老手,知道怎么与人周旋,同样一眼就看出郝燃是张思睿的软肋。


张思睿左肩被扎了一刀。


“砰!”


士兵被郝燃一击毙命。


“哥,你怎么样”郝燃挣扎着起身,扶住张思睿。


“谁让你开枪的,不是告诉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吗!”最近工厂频繁出事,军官们对一切枪声都十分敏感,而且他们知道雪天不会有人打猎,就算是偷猎都已经被明令禁止。


张思睿一手捂着左肩,一手扛起躺在地上的三条枪往回去的路走。


刚走出几步,又回过头来:“能自己走吗?我,我扶不住你了。”


“哥……”郝燃想伸手帮张思睿分担一些枪的重量,却被张思睿躲掉了。


“赶紧走”


一路无话。






回到火车上后,张思睿草草包扎了一下不太深的伤口就自顾自地改枪,郝燃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。


“哥,你疼吗”


“……”


“哥,这枪能打多远”


“……”


“哥,这雪怎么还不停啊”


“……”


“哥,”


有人照着暗号敲响了车窗。


郝燃去开了门。


“福叔,你来啦”郝燃赶紧把人拉上来,关了门。


“福叔,是工厂出事了吗”张思睿担心之前的枪声给在工厂的同伴带去麻烦。


“没,那一枪是你们吧,不过那小鬼子没说什么”福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。


“照片洗出来了,不过不多,大家伙分了分,给你俩一张。”


一个月前,在工厂里和兄弟们一起拍了张合影,是福叔的小侄子桂子偷偷带的相机拍的。之后大家把桂子送了出去,现在,桂子又把洗好的照片送回来了。


张思睿记得那天郝燃很高兴,桂子还没来,就拉着张思睿说一会去拍照,让张思睿穿件好看衣服。


可那时哪有好衣服,只有相对来说补丁少的衣服。郝燃身上那件黑袄已被洗的变灰发白了,幸好在黑白的相片里看不出来,而郝燃也依旧高兴地像个孩子。


拍照时郝燃和张思睿站在角落,郝燃见自己和张思睿差了半个头,还偷偷摸摸的垫脚,最后还是被张思睿带着无奈的笑发现了。


而这时桂子按下了快门。


照片上的郝燃和张思睿差的不多,黑白照片里,郝燃笑得灿烂,而张思睿也少有地笑着。


张思睿拿过照片仔细瞧着:“照得不错,照得不错”


郝燃也凑过来,用手指戳戳照片上的张思睿:“哥,你在笑诶”


“小孩,拿去藏好了。”


“好”



……


没几天,洪叔说的那个日子就到了。


爆炸的巨响从铁道传来,把守在草垛后的张思睿和郝燃吓了一跳。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像是快要破晓的天色,紫里透红。


张思睿在草垛后面探出头,浓烟从火车中段飘出来,烟尘迎着风向向自己飘来,他戴起护目镜,用袖子擦了擦已经刮花的镜片。


爆炸只摧毁了火车中段的两节车厢,而日军此次并没有把士兵安排在火车中段,而是安排在首尾,不知是算到他们会来偷袭还是……


张思睿看着美国造的步枪枪管从烟雾中刺出来。


“砰”


终于还是交战了。


洪叔确实也做了准备,原本暗暗躲在草丛里的弟兄此刻已是全力开火,此处没有高地,方圆几里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平原,杂草疯长半人高,堆着许多草垛,其中一个后面藏着张思睿和举着斯普林菲尔德的郝燃。


日军既然猜到他们的计划就一定会做准备,有狙击手的可能性很大,洪叔本来已是做好了此去不回的准备,可他们得留下一个。


前两天南边传来消息,大部队在路上。


他们必须得留下一个。


他们至少得留下....


一个。


洪叔找到张思睿和他说了这个消息,张思睿当然不愿意,说什么也要和大家同生共死。洪叔说,他们需要一个在远处的狙击手防着日军的,要他带郝燃躲在草垛后面,不要轻易暴露自己。如果他们没熬到天亮,张思睿和郝燃得等到,得有人告诉后人他们做的一切,这是他们唯一的任务。


张思睿答应了。


日军亮起了探照灯,郝燃打灭了一个,同时也发现了日军确实准备了狙击手。


前方,弟兄们与日军近距离作战,在人数上虽没有很大优势,但游击与迂回战术被洪叔烂熟于心,还算能耗上一耗。洪叔也发现了对面狙击手的存在。


得想办法把对面的狙击手引出来。


他举着张思睿改过的枪往剩下的探照灯开了一枪。


被改过的枪没有了膛线,准性大大降低,自然是打不中的,但日军的狙击手看到了。


他朝着洪叔开了一枪。


洪叔躲进草地翻了个跟斗躲过去。


“郝燃,一点方向。”


“砰”


郝燃打中了。


“漂亮”张思睿揉了揉一旁半趴在草垛上郝燃的脑袋。


“砰”又一枪朝着洪叔藏身的草丛打去。


他们果然不止一个。


郝燃偏头看张思睿,想问他在哪。


张思睿听了半天,叹了口气。


“听不出,应该在林子里。”


郝燃转身将枪口对准北边的林子。


“等等,我听不准”张思睿拉住枪杆,拦着郝燃。


“砰”一颗子弹射进了两人藏身的草垛里。


郝燃抬头向深色的远方望去:“还有”


张思睿把郝燃对着北边的枪杆掰回来。


咔哒。


“砰”“砰”


两人同时开枪,一个打中了暗处的狙击手,一个击杀了即将发现二人藏身之处的敌兵。


“走”张思睿拉起郝燃往另一个草垛去。


枪声响了就没停过,郝燃的耳朵响起一阵电流声,忍不住捂了捂耳朵。郝燃其实是第一次打仗,第一次看着子弹冲出枪杆瞬间的光可以照亮夜空。他背靠着干瘪的稻草,扯了扯一旁观望着形势的张思睿的衣角。


张思睿没有低头,只是把手搭在郝燃的肩膀上,轻轻捏了两下。


“哥”


“别怕,把枪给我。”


张思睿打灭了最后一盏探照灯。郝燃这时才发现是天边早已这么亮了。枪声渐渐远去,大家仿佛都被敌军引去了远处。



“哥,结束了吗”想起身的郝燃被张思睿按了回去。


“别动”


又等了一会,没有枪声再响起,张思睿想先站起来看看,还没完全站直,火车连同铁轨两边都燃起了火。


火光迅速蔓延,两人虽离得有段距离,却依旧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扑面冲来的热浪。


火光再次照亮夜空,有一瞬间,郝燃觉得比白日还要亮。


“砰”


又有枪声响起。


“郝燃!”


张思睿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攥紧了似的。


子弹是冲着他们这来的。


“没,他没打着”郝燃抬起头望向张思睿,又抬起胳膊,“他打我衣服了”


张思睿抱住了郝燃,剧烈地喘息着,仿佛刚才差点被打中是自己一样。


郝燃拍拍张思睿的背:“哥,我没事”


“砰”


又是一枪,穿过了两人一侧的稻草。


张思睿拿起枪对准北边黑压压的树林。


张思睿开了一枪。


“打中了吗”


“郝燃”


“嗯?”


“春天哥带你去打野鸭好不好”


“可你不是说春天的鸭子打不得吗”


“是,哥忘了,春鸭打不得”张思睿沉默了几秒说道。


“砰”


又一枪。


“哥?”


“哥!”


子弹穿过了张思睿的左肩,那把匕首刺进去地方。他感到周身的血都在寒风中热起来,一瞬间有跌入冰湖般冷。


“郝燃,你听得准吧”


“哥,哥你没事吧!”郝燃把张思睿拉进草垛里,幽暗之中,牢牢抓住了他冰凉的手。


“郝燃,记得哥说的吗”


“等大部队来了,要把藏起来的东西交给他们”


“还,还有呢”张思睿呼吸很重,一下一下都扑在郝燃的脖颈里。


“还有,还有,要……”


“郝燃,要,要回家,回家看阿妈好吗”


“好”


“放开我的手”


郝燃紧紧握了一下后听话地松开了,张思睿把枪递给了郝燃。


张思睿贴近了郝燃的耳朵:“郝燃,听准了”


张思睿冲出草堆,迎着火光站起来。


“砰”


“砰!”


两声枪响间隔的时间郝燃记不清,只记得张思睿向身下的火里倒下去了。




……




不知过了多久,郝燃被人叫醒,发现自己还在草堆里,四周的杂草早已被燃成灰烬,却只有郝燃藏身的这个完好无损。


郝燃等来了大部队,迷迷糊糊又睡了几天,再醒来时,只记得张思睿说要交东西,要回家看阿妈。






“小娃,这照片怎么少个角啊”


郝燃接过一看,当初站在角落里的自己和张思睿被撕了下来。


“这站着的人还在吗”


“站着的是我和……我,我哥”郝燃突然发不出声音,这张照片自己宝贝得紧,都舍不得拿出来给人看,怎么会破呢。


“还有没有你哥的相啊,我们好拿去……”


明明只给张思睿看过呀,他还说照得好,还说,


说要好好藏着……


蒙着烟尘的记忆里,一张纸片在暗处不落光的地方飞舞燃烧,张思睿说照得好,要好好藏着。


那照片就缺着一个角,许多年后,还是缺一个角,很多人问过郝燃,你哥长什么样?


“我哥长得可好看,高鼻梁,戴眼镜,像个教书先生。他最想当教书先生,经他手的枪,个个好使。”





……





“太爷爷,再讲讲吧”


“不讲啦,后头的不记得啦”


多年以后,郝燃身边围着阿妈曾经收养的孩子的孙辈们,缠着他讲打鬼子的故事。


郝燃没有结婚,自然也没有孩子,也记不得很多事了。


不过,他记得,记得哥哥说,


春鸭打不得。


还要回家看阿妈。




End.




致旗帜,致鲜血,致杀出来的春天。




ps.春鸭打不得是因为春天也是繁殖的季节,鸭妈妈带着小鸭。也是隐喻无人能阻止新生命在这片土地上诞生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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